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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〇三五章 投石問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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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時候,墨炎真的覺得那個白衣殺手高傲孤寂的猶如冰山上盛開的一朵雪蓮。在刀光血影裏來去縱橫這麽多年,他依舊靜雅出塵,如嬰孩一般,永記初心。這個人天生帶著王者之氣,終究……是可惜了。

見墨炎嘆息,流景道:“殿下覺得不忍?”

“為了神尊,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是不能舍棄的,包括你我。”他的眼睛在說起重月時,猶如盛了漫天的星光。

流景跪道:“屬下願赴湯蹈火,肝腦塗地。”

墨炎扶起他,“你應當聽到無名所言,他們回來時發現自己在仙渡山。明明去的是千裏之外的天目密林,為何轉眼之間就回到了奉天?”

流景驚道:“莫不是……”

“不錯,我懷疑九幽通冥鏡就在仙渡山。”

“殿下打算如何做?是否去將九幽通冥鏡取回?如此一來,我們就可以自由通行六界了。”

“不可。我若擅動九幽通冥鏡,青霄一定會察覺到,到時候再要找到其餘四件神器,比登天還難。它是我們最後的殺招,不可輕易使出,務必要等到無名到達琢玉山,尋到凝神珠。”墨炎想了想道,“明日你我先去仙渡山一探究竟。”

流景點點頭,脫口道:“殿下,我們既然已查到傅驚瀾就是當初在芙蓉鎮帶走寒古刀的人,為何不告訴無名,傅月影就是夏蓮生?”

墨炎道:“你告訴他之後呢?他會怎麽做?”

若告訴無名,他定會帶走傅月影,還會去替他報仇,多生事端,耽誤大事。

“屬下明白了。”見墨炎輕轉手中的扳指,流景疑道,“殿下在想什麽?”

墨炎皺起眉頭,眺望著西北方,那裏是北旻山的方向,“我在想,傅驚瀾為何要帶走夏蓮生,為了掩人耳目,他甚至找了具屍體來代替,你不覺得很蹊蹺麽?”

流景沈吟道:“這個夏蓮生一定是對他有用,否則他不會將人留下。”

墨炎道:“你著人去查查,看能不能查到蛛絲馬跡。”

“是!”

雖然傅驚瀾答應過可以將無名帶到北旻山,但傅月影並不知道無名在何處落腳,想想這件事還是得交代給花穩。花穩素來不待見無名,在他眼裏,無名就是鄰家的壞孩子,傅月影跟著他就是近墨者黑。這也不能怪花穩,跟著一個殺手東走西跑,任誰都要擔心。

傅月影卻又不得不求他,只能拉著他不撒手,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,“小花你不知道,我這次去往冥界,無名不僅救了我,還給我解了毒。”

花穩聞言驚喜道:“你解了一步蓮花的毒?”

傅月影根本不記得在冥界發生過什麽,只知道從那裏回來後,他的雙腳行走起來毫無痛感,定是有過什麽奇遇,“我騙你作甚?況且是我爹要替我報他的救命之恩,教主的命令,你不是應該遵從麽?”

花穩細細一想,既然教主開口了,他也沒什麽好說的,只得派人暗中打探無名的消息。

未出三日,無名便來到北旻山。

傅月影聽說人來了,兩眼放光。距離百丈遠時,他就打發了跟著的手下,撒歡兒似地狂奔而去!“無名!”

從看到傅月影的那一刻起,無名的太陽穴就隱隱作痛,但又莫名的覺得心底有一絲溫暖。至少這世上有一個人是惦念他的。

“你來了!”傅月影笑的一臉諂媚,拉住無名的衣袖,恨不得整個人都掛到他身上。

“嗯。”無名淡淡點點頭,“你爹要見我?”

“啊……算是吧。”他握住無名的手,將他往山上拉,“走,我帶你去教中看看。”

無名停下腳步,將手臂從傅月影的手中掙開,“我看不是你爹,是你吧?”

心思被猜破,傅月影的臉上漲紅一片,幹脆跺腳道:“沒錯,是小爺我找你!”

無名將他的窘迫盡收眼底,“何事?”

“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麽?你去了哪裏?這幾日過得可好?”

“很好。你若沒什麽事,我便先走了。”

無名轉身,雪白的衣帶臨風獨舞,從傅月影的指間擦過。

不知為何,他的背影讓傅月影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難過,仿佛這一別便是永遠。傅月影低眸看看空蕩蕩的手,眼眶發熱,“無名!”他大喊一聲,撲過去,從身後緊緊抱住無名,“為什麽……為什麽我會覺得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?”

無名渾身一震,閉了眼,任由傅月影抱著他。

“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?”眼前的俊秀少年仰著頭,眼神裏蘊含著飽滿的渴望,渴望對面的人能對他敞開心扉。

“沒有。我要去一趟高陽國處理些事情,很快就會回來。”在無名看來,很多事情沒有說出來的必要,總有一天,他會知道真相。但無名相信,只要給傅月影足夠的時間,他便會將自己忘記。

“真的麽?”傅月影面色慎重的又問了一遍。

“真的。”再次聽到肯定的回答,他稍稍放下了心。“既然來都來了,你就留一天,好不好?反正也不差這一天。”

一看到他可憐巴巴的臉,即便知道他是裝模作樣,也狠不下心拒絕,無名只能點頭答應。“嗯。”

“好!今天我們就把北旻山所有好玩的全部玩一遍!”

回到教中,傅驚瀾早已在等候多時。

見了面,彼此少不得要說些恭維的話。言歸正傳後,傅驚瀾緩緩上前,躬身施禮,“聽月影說閣下幾次三番救他性命,閣下對我隱月教的大恩,本座沒齒難忘。”

無名回禮道:“教主不必如此客氣,叫我無名便可,我與月影是朋友,救他理所應當。”

傅驚瀾點頭讚許,“月影能得你這樣的朋友,是他的福氣。隱月教不是知恩不報之輩,你若有什麽困難,盡可開口,本座必當盡綿薄之力。”

“多謝教主!無名孤身一人行走江湖,到也沒有遇到什麽十分危急之事。”

“好!你若今後遇到什麽問題,可隨時來隱月教尋我!”傅驚瀾起身,爽朗一笑,“本座已命人在亭中略備薄酒,以作答謝。月影,快帶路。”

“哦,好!”傅月影只顧盯著無名看,他可是頭一次見到如此禮數周全且畢恭畢敬的無名。一路上還忍不住小聲道:“你對我爹可是比對我溫和多了。”

無名乜他一眼,不作聲。

酒過三巡,傅驚瀾舉杯道:“聽月影說,他跟你一起去過天目密林。這孩子,為了沈香樓的事,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
無名道:“教主客氣了。”

“本座聽說這天目密林極為詭譎,你們是如何進去的?”

無名道:“進入天目密林後,不知為何,我與月影都昏睡了一覺。”

傅月影點頭道:“嗯,我是被無名叫醒的……總覺得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,但醒了之後,怎麽也想不起夢到了什麽。”

無名補充道,“之後我們便一直朝裏走,不多時就通過結界,進入冥界了。”

傅驚瀾沈吟不語,許久,開口道:“據說天目密林是個幻鏡,闖進去的人全都沈睡在幻鏡之後,再也出不來。你們算是命大,下次不可如此魯莽。”

“爹說的是!”

單憑無名能在幻鏡裏醒來這一點,傅驚瀾已經能肯定他絕不是普通之人,或者說,他極有可能就是重月的部分神識,墨炎不能斷定是因為他不知道傅月影是誰。

天目密林,大約也只有血蓮和重月才能過去了。

“好了,這些事過去了,就不要再提了。來,本座敬你一杯。”

“不敢,應該是無名敬教主才是。”

推杯換盞之間,一頓飯已近結束,傅月影帶著無名離開亭中。

“你今日在我爹面前……完全不像平日見到的無名。”傅月影側目看著他,隱隱笑道,“有種女婿見丈人的感覺。”

無名丟給他一記眼刀,“莫要胡說!”

傅月影笑嘻嘻道:“我是胡說,可你臉紅個什麽勁兒?”

無名瞥他一眼,“喝多了。”

傅月影拉起他的手,“走,我帶你去山頂吹吹風,清醒一下。”

兩人在山頂並肩坐著,偶爾說上那麽一兩句話,直到日落千嶂裏,映的天邊晚霞如血。

這個傍晚讓傅月影覺得惆悵無比,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,而無名……好像也越來越遠。他轉頭望著無名的側臉,鼻頭泛酸,“你還會回來麽?”

“嗯。”無名頷首,從懷中取出一只玉笛。“送你的。”

透過朦朧的淚光,傅月影看到這只白璧無瑕的玉笛,強忍著的眼淚“唰唰”地掉了下來。“你……”

“你的紅顏在妖界被玄明毀了,這只玉笛是仿的,同樣能作為防身的兵器……”無名將玉笛放入他的手中,淡淡的將目光移開,落在蒼茫的遠山裏,“等我回來了,定來北旻山陪你吹奏一曲。”

“好!”傅月影緊緊握住手中冰涼的玉笛,仿佛拼命想抓住些什麽。

他不知道的是他們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。

一輪冷月升上中天,將銀光撒向蒼茫的大地。無名的一襲白衣與這銀光幾乎融為一體。他昂首望著寒月,宛若大海般清澈深沈的雙眸,頭一次有了那麽多的憂郁和落寞。“傅月影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的毒解了。”無名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要說這個,但就是覺得無論如何都應該告知他一聲。“你會不會覺得……”

傅月影笑呵呵道:“那很好啊!我的也解了,從冥界回來後便解了。”

“嗯。”無名拍拍他的頭頂,竟輕聲笑了,“那就好好活著。”

傅月影吐了口氣,哈哈一笑:“那是自然。你我都要好好活著。”

東方漸漸泛白,暖黃的太陽從崇山中緩緩升起,光芒穿透雲層,照在無名身上,給他鍍了一層絢麗的金色。傅月影長長的松了口氣,仿佛做了什麽決定般,如釋重負。

無名起身道:“我該走了,後會有期。”

“後會有期。”傅月影拱手笑道。

沒有多說一句,也沒有送他下山,就那麽直直地看著他的背影,眼底笑意橫生。

是的,後會有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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